日子在我们的糊弄中,混混沌沌地过着,世界永远是车水马龙,内心永远充塞着形形色色的欲望,一天又一天,纷繁芜杂中,对于世人用鲜花、美酒、巧克力烘托的各色节日,看惯了,也淡然了。甚至于母亲节的来临也有意无意的去躲避。躲在自己的小家,躲在自己封闭的思维里,躲在深夜的雨里。雨点滴答中,收到朋友的一条短信:“……祝我们的母亲幸福安康!”
麻木的神经仿佛有了点感觉,被人提着似的,督促小妹妹给在外婆家的母亲打个电话,母亲仍然老一套的问着你们吃饭了没有,孩子现在身体还好吧,你们工作忙吗,可要注意学习,注意身体……
母亲的喋喋不休让我又陷入了敷衍的状态,什么都是好,好,好,中,中,中。
是的,母亲节打个电话仍是这样,跟平常一样,过后我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仿佛完成了一个任务。突然想来我们这样的想法显得多么龌龊,母亲节跟母亲打个电话竟然成了任务,打完电话如释重负。是的,我们有孝心,我们孝心未泯,但我们实际上又做了些什么呢?
二十年前,梦里梦外全是母亲,贪玩后母亲的责骂、考出好成绩母亲的骄傲、失意时母亲的鼓励、农闲时母亲变着法为我们做出不重样的饭菜、农忙时和母亲一块在田里摸爬滚打,汗珠摔成八瓣……上大学后的第一天晚上,我窝在被窝里哭了,想那个虽然贫穷但充满母亲气息的家。
十年前,母亲的眼花了,我花了两元钱在街头给母亲买了一副三百度的老花镜。去年来我家小住给我拆洗被子,我看到母亲还戴着那只眼镜,可一只眼镜腿的螺丝掉了,母亲用一只细铁丝给缠着架在鼻梁上,看着眼镜还将就能用,我也没再想着给母亲再买一个。
早晨,贪睡的我们还在睡梦中,母亲由于眼睛花看不清楚钟表,也不忍心打扰我们,她就一分一秒地掐着窗外的亮光,在心中盘算着光阴,而后悄悄起床,在厨房一阵忙碌把饭菜摆上餐桌才把我们唤醒……,带着满足的胃去上班,半晌再也不会饥肠辘辘。
也是十年前,母亲的一只耳朵聋了(惭愧,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只耳朵),是为我们织毛衣的时候因为耳孔里发痒,用毛衣针去挠不小心戳破了鼓膜,母亲只让医生看了一次便再也没有去医院,耳朵里轰鸣作响也习惯了,三十好几的我也习惯了,因为母亲还能用一只耳朵倾听我们的诉说。
五年前,我生孩子的时候,母亲一直腰疼,到医院一查竟然是脊椎侧弯,经济困顿的母亲没有去大医院系统治疗,刚开始贴膏药,后来就听之任之,但还不停地劳动。家里开了个小饭店,父亲就一甩手掌柜,弟弟就一厨师,服务员就年迈的母亲一个人。整日洗洗涮涮、揉揉搓搓,东奔西跑,围着家转,当家里准备给弟弟娶媳妇的时候,可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母亲曾经几次晕倒,腿疼得下不了床,CT检查显示脊椎已经越来越弯了,开始压迫神经了,父亲找了江湖郎中给母亲打了几次封闭止住了疼痛,母亲就又开始劳作。针线活不能坐着干,就趴在床上做,扫地支撑不住,就坐在凳子上一步一挪地扫,实在撑不住就躺床上歇会起来再干。母亲是在怎样坚持啊!快九十高龄的外婆心疼母亲,让母亲和她住在一起,老母女俩相依相扶。母亲在外婆家里很满足,只要我们隔几天打一个电话。
同样是耳朵聋的外婆和母亲在一起说话就像是吵架,俩人看电视不能尽兴,我三姨就给母亲捎过去一只袖珍收音机,晚上大部分闲散的时光母亲都是听收音机度过。去年在广播里母亲听到一种叫二宝骨质增生片的药对她的脊椎侧弯有一定疗效,打电话让我给做广告的主任打热线咨询,记得当时我就笑话母亲,怎么能相信广播的广告,况且这种药还那么贵,一盒都要近千元,才吃半个月。我在网上随便瞄了几眼这种药,就劝母亲不要相信,更没有替她打热线。没想到母亲可能也是病急乱投医,在外婆的支持下,她趁厂家搞活动的时候自己就去买了,快半年吃下来似乎有点作用。鬼知道,也许就是心理作用。
印象中,母亲是个身强体壮的人,母亲无所不能。没想到就这么垮了,一天一天地垮了。而我们做儿女的也在一天一天地习惯着,从没有想着去认真地关注母亲。我们只知道我们工作忙了,让母亲来帮着操持家务,我们有孩子了,让母亲来带孩子,来给外孙浆洗缝补。回报给母亲的顶多是买两件衣服,买点日常的药品。就连很平常的旅游,也因为母亲不能长时间行走也习惯作罢,甚至在给母亲照相时,还笑话她掉了的牙齿漏缝不好看,让她不要咧嘴笑。
母亲曾经一米六八的个头,今年还不满59岁,但行走却像一颗歪了的老枣树,今年清明假期和她一起走过武汉长江大桥,当时我开玩笑对母亲说,就是豁出去也要把桥走完,没想到母亲当时是多么痛苦,是怎样挣扎坚持着走过来的呀!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愧对母亲,自己能称得上孝顺吗?
虽然电视里那句“忙,你们都忙”的广告词曾经感动过我,虽然《常回家看看》的旋律也耳熟能详,但我何时理解过母亲呢?想想每次母亲刚跟我见面想对我诉说的欲言又止,我知道母亲心里一定是怨我们了,是我们一次次的不经意关上了老人那颗饱经沧桑的心门。
滴雨的夜,母亲节的夜,我思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