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云?”我问。
“你是莲?”她问。
天哪!老同学!我和云激动地执住对方的手,两个三十好几的大女人,在人流攒动的街上兴奋地大声说笑着,让阔别重逢的狂喜迅速充斥了每一个细胞,完全不顾路人好奇地注目。
一别这么多年,对方的一切都让对方充满好奇,而最让我们有滔滔不绝话题的,还是我们在学校共同度过的那段美好难忘的时光。无论那时是好是坏、是快乐还是忧伤,现在都成了如此甜蜜的回忆。
“和新见过面吗?他一直在找你。”云突然说道。
新?那个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的名字啊!
我的心猛地紧了一下,感到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给触痛了,那份尘封多年、压抑多年的粉红色记忆,现在就如喷薄的泉水奔涌而出,不可阻挡地涌上心头。
新!那个曾给我的少女时代带来无限温馨幸福,而我却丝毫不懂得珍惜的男孩……
你还好吗?
我父母开的小吃店就坐落在我家附近。远远地,就已经看到新的家里送啤酒的货车停在路边,高大帅气的新正站在店门口,向我下班的方向张望。
这似乎已成了他每天必修的功课。我暗笑。从小学一直到工作,新总是可以找出各种理由来我家,一点不见外地干这干那。有的时候天晚了,我母亲就会把他安排在我隔壁的空屋住下。他就像找到了合理借口,有时一住就是一星期,甚至大年三十也要赖在我家不走。
当然我们也愿意他留下来,因为家里只要有了他,就明显热闹得多,我们几个孩子会说笑、玩乐、游戏、作诗,一起围着暖暖的炉火守岁,直到一个个哈且连天,东倒西歪。从刚上学开始,一直到我们长大成人,我们如家人一样一起过了许多年。他对我事无巨细的关心,也都被我当成了一种家人般的想当然,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么多年。
新见我平安到家,顾不上说什么,满头大汗地从车上往店里卸货。新的父母是一种啤酒的代理商,新一下班,就会帮父母去送货,只是每次到了我家他就不再跟车了。
其实新确实是个挑不出一点毛病的人,他聪明善良,孝顺勤快,而且又仪表堂堂。我的母亲喜欢他的程度甚至超过喜欢我。
而我对新到底是何情感,连我自己也糊里糊涂,没有答案。
每当店里闲下来,只剩下我和新看店时,新会麻利地整出两个小菜,我们就坐在一起,开启一瓶啤酒喝。
屋里很静,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啤酒那股清新幽雅的香味。
我和新东拉西扯地闲聊,常常突然在某个时候,俩人好像一下子就都无话可说了,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甚至暧昧。
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心里是喜欢那种感觉的,在温馨宁静只属于我们两人的世界里,端着盛在透明器皿里的啤酒,闻着酒香,品着酒味,看着身边山一样可以依靠的男孩,还有什么可求呢?
可是,当我没心没肺地和那个在舞场里邂逅的男孩一起翩翩起舞时,当我把去舞场寻找我的新不留情面地扔在一边时,我不知道,那个家人一样整天围着我转的新,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渐渐地从我家消失了呢?
当他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心里已经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当他把一封信交给我,然后永远地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之后,我突然有了一种那么强烈的不祥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得快要碎掉!悔恨就像无数尖利的爪子,几乎将我的心撕碎!
那份即使是最后的告别也被他精心叠成鸽子模样的信,似乎是在无声地告诉我:当他倾注了多年的情感,付出了太多努力,却依然从我这里看不到一丝丝希望时,他的心就如同这只鸽子一样,现在该离开了。
因为在不远处,有了一个可以寄托他希望的地方……
我始终没有拨打新的电话,那张写着新的号码,已经快要被我揉烂的纸条,现在被我锁在抽屉深处,如同我对新那份厚厚的思念和愧悔。
我常常会坐在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里,开启一瓶当年我和新常喝的那种啤酒,盛在两只透明器皿里,就着啤酒那股清新幽雅的香味,就着悠悠往事,和心里那个帅气安静的大男孩一起,静静地闻着酒香,细细地品着酒味……
(完)